没有情节,随便搞点
关于古巴出兵安哥拉
非洲人在溺水般的昏迷中挣扎着醒来。他铆足了劲儿睁开眼睛,正巧对上热带丛林的被割碎的夜空。麻木而混乱地,他拼命抬起沉重的右胳膊,艰难地伸向自己的胸口——心脏仍在那里。确认这一点后,他终于能够长出一口气。
“安哥拉——人民——解放运动,”有人在他头顶念道。这是一个年轻而粗哑的声音,语调里带着圆滚滚的西班牙语的痕迹。他对此感到陌生而熟悉;也许阿尔及利亚曾向他模仿过这样的口音。“我是来帮助你的。”
古巴盘坐在他旁边。在那么巨大、那么幽深的热带丛林里,只有他的雪茄发着一点光。他刚做完一整台仓促的野战手术;仅仅是把这个非洲革命者的身子勉强缝到一块儿,就已经足以使他筋疲力竭了。他不能不抽一支烟。
“我们在哪儿?”安人运问道。
“在安全的地方。”
“我们去哪儿?”
“去安全的地方。”
“我胜利了吗?”
古巴没有回答,而他也不再问了;无知带给他轻飘飘的快感。他蜷起身子,一阵水汽充盈的微风从他的后脖颈和头发里穿过去。古巴瞥到他在发颤了。
“我梦见许多东西,”他拼命忍耐着抽泣,“血浸透了丘陵,汇入了盆地。三比西河也变成红褐色的了,她忠诚地把尸体一具又一具地送到海湾里去。他们取走了一切……我的乡亲……我的土地……我的钻石和石油……我的、我的同志们……”
古巴急忙示意他安静。他看着西边——大西洋的另一边——他似乎看到一大片雨云就要移过来了。“这儿有土狼。”
安人运的声音低下去了;他听到土狼的仿佛笑声的嚎叫,混在一大片杂音里向他袭来。
“你还在耳鸣吗?”古巴突然问,“我有治耳鸣的偏方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安人运轻轻质问。
古巴显示出一瞬间的迟疑,”我怎么知道?——我不清楚。可我就是知道。”
他靠近了,把非洲人的头颅向另一边扭过去,有点儿像在宰杀一只鸡。他从嘴里把雪茄抽出来,在他的耳朵眼里抖落了些烟灰。热乎乎的粉末从他的耳道里一路划过去。他稍有些恐惧,然而古巴人的手使他感到古怪的安心。窸窸窣窣地,雪茄灰被古巴吹到更深的地方。他嗅到可可和肉桂的香气,这香气简直使他舌头发酸。
古巴松开他,回到原来的地方。
“我该称你为长官吗?”安人运低声地询问。
古巴把雪茄放回嘴里,“我更乐意被称为医生。”
土狼的叫声离他们越发近了。古巴绷紧了身子,把身边的捷克步枪丢给非洲人。他很难想象自己还有力气握紧枪支了,但仍旧把它接过来。他触摸到它温热的金属枪身与上面包裹的旧棉布,就像是妇人的腰肢和裙摆。
“我不能给你苏联枪,”他低声道歉,“他们不允许我给。但捷克枪同样好用。”
加勒比人把枪支架在死掉的树桩上面。这片危机四伏的丛林包围着他们两个人。他屏住呼吸,等候着它的下一次惊叫。这在一刻钟之后终于到来了。摸着黑,他向叫声的方向连开了两枪;在飞虫和鸟类翅膀的扑动中,它的嚎叫戛然而止。古巴满意地听到无生命的肉体倒下、与草地和菌类相碰撞摩擦的声音。
“我的靴子在非洲的沼泽里陷了十余年,现在才多少掌握了些技巧,”他打趣道,把枪支背回身上。
安人运仍旧紧攥着枪,就好像它是他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似的。他感到心脏在强有力地击打他的肋骨,使他疼痛不已。
“你还会在非洲继续作战吗,医生?”
“为什么不?”他看着地上的伤者。
“安哥拉的沙土太干燥,任何甘霖都会顷刻间消失于地底。”安人运说,他的最后的泪水仿佛已经流干了,“他们占领了石油和钻石矿,拿走了我们引以为傲的林地与沃土。我是落败的,无可依赖的,如今也是伤痕累累的了。我什么也没有了。”
“可是你还有心脏,”古巴突兀地说。
“什么?”他感到惊异。
“那些石油将被提纯,投入用工人皮肉焊成的机器里;那些钻石将被装饰在目不识丁的愚人的头上。那些红木、紫檀、桃花心木将会成为暴君的梁柱,在宫殿中走向腐朽。”他慢慢地说,“好在心脏是属于你的。它是安哥拉的命运,她的过去、当下与未来。它会运送石油、宝石和珍贵的林木到最需要它们的地方去。只有你能做得到。只有你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不清楚,”他沉吟片刻,“可我就是知道。”
热带丛林凝重的风从非洲人的脸上刮过去。这是他在其中长大的风,他曾在其中战斗的风,曾经为他饱受干旱的土地带来微薄的雨水的风。他似乎在其中嗅到战友的血的气味。他想要留住它,然而它几乎立刻逃出他的手掌,从树木狭窄的缝隙里离开了。
“或许吧,”他苦笑着,从地上爬起来;其间甚至失败了两回。“能给我一支雪茄吗?”
古巴打开他的铁盒,“这是最后一支了。尽管抽吧。”
安人运学着他的样子,把那支大而粗的卷烟塞到两排牙齿间。他随即意识到自己没有点火。古巴从前胸口袋里掏出一把湿透了的火柴。第一根。第二根。第三根划了两次。第四根,第五根。他粗重地叹了口气,用自己的雪茄点燃了他的雪茄——于是第二个火星在这片丛林里亮起来了。
“天快要亮了,”古巴眯眼看向东方。
“这真是不可多得的奇迹,”安人运把雪茄烟夹在手指间,翻来覆去地察看。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为什么而惊叹;他还没有来得及把它重新放回嘴里,就已经又一次昏睡过去了。即使睡着觉,他也把手按在胸膛上。古巴听到他的脉搏在安稳而强劲地跳动着。
那时他们尚不清楚, 从来没有哪一颗心脏是能够永恒跳下去的;可是白日已经到来,太阳从非洲西南部的平原里分娩,他们头顶的树冠被橙红色的大火引燃了。而安哥拉的心脏支撑着那一丁点——雪茄头上的——火种,缓慢而安宁地燃烧着,直到它的最后一寸烟丝也消散在大气里。
end.
另,安人运在1990年宣布放弃马列主义,走上社民道路
劲爆口嗨❤️百万史料❤️尽在哈瓦那蹦迪基地(只是群宣)